非国设俗套灵异（？）故事。双向暗恋，轮回梗。题目无尽之夏指的不是那种花。
逻辑混乱文笔不足还望海涵。这儿秋华瑾，请多指教。
所有悲伤的故事都源于你对现实的无能为力。
1.
王耀是在下雨的时候再次遇到本田菊的。
纷飞着的虽说只是细雨，其力道却不小，把竹枝上的那些傲人的翠叶生生打得低下头来。干净澄澈的雨水顺着小舟形的竹叶滑下，淌过与枝干相接处细小的绒毛，却只在上滚落几滴极小的水珠，映照着并不明亮的天空和王耀的身影。
他撑着伞，慢慢走过这片竹林。
雨水浸润了土壤，使脚下的路变得有些泥泞不堪，因此才更得要小心。
就在缓缓的前行中，他似乎在前方竹林掩映中看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熟悉身影。
那个身影太熟悉了，也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王耀惊讶过后，便按下心中那分躁动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继续自己的行走。
对方侧着身子看向一旁，白净的侧脸平淡无波。王耀走动的动静不小，却没能引来他的视线。随着一步步靠近，王耀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但就在走过那个人身侧的时候，王耀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耀君。”
王耀微微顿住脚步，但又继续往前走去。
“耀君！”
王耀终于停下脚，稍稍叹口气，转过身对着人。
“……你是怎么找来这个地方的？”
本田菊眼里陡然亮起了光，似乎很高兴地点点头:“您曾同我讲过，这里是……”话未说完，王耀的心一紧，本田菊也意识到了什么，住了口。
王耀的眼神扫过他的身子。本田菊没有打伞，浑身已湿透，颊边的发也紧紧贴在脸上，唇已冻得发白。他想也知道对方已在这里等了很久，心下也有些不忍，清了清嗓子开口。
“还在这里站着？感冒了就麻烦了，跟我过来吧。”
王耀居住的地方相当幽静。这里被竹林掩盖得很好，而平时又没有什么人来，一般情况只能听到一些蝉鸣声。
但今天，这里久违的迎来了一位客人。
浑身已经淋透了的本田菊在王耀的强迫下去洗了个澡，又换上了王耀的衣服，两个人身高差得不多，衣服换着也挺合适。在客厅里坐定，王耀给两人都倒了杯茶，随后便相对无言。
“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耀注意到本田菊轻轻咬了咬唇，似乎在犹豫什么。沉默半晌，他回答:“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王耀看见他从随身带着的包里缓缓拿出一张陈旧的信封，瞳孔猛地一缩。
2.
即使过了很多年，王耀也还时常会做那样的一个梦。
梦里本田菊同他在竹林里散步，月光如水般穿过密密的竹叶洒落在地面上，留下细碎的月影，有些也落在他们身上。
这是多年前尚为高校生的他们曾有过的一次修学旅行。那天晚上睡不着的两个人爬起来，到住宿地不远处的竹林里散步。月亮很明亮，将他们的影子的轮廓勾得十分清晰。王耀一侧过头看他，便能见到本田菊笼在月色里温柔的白皙脸庞。
“您在看什么？”
本田菊自然注意到了他投过来的视线，转头询问。王耀只盯着他的眼睛，声音轻微。
“你的眼睛里住着月亮。”
王耀自己也发觉这话有些太轻佻了，并不是以他平日的性格会说的话。但本田菊是知道自己总有时候会变得很文艺的事的，所以当他心情好时也愿意配合王耀这么玩儿一玩儿。像此刻，本田菊只是稍稍挑了挑眉，回答。
“月亮住在天空的臂弯里。”
“不，月亮住在你眼里。”
僵持一会儿，本田菊败下阵来，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住在我眼里，也住在您眼里。”
王耀笑了。
月光撒在那个少年的身上，恬静地像一幅画。那天晚上他们还聊了不少，但王耀记不清有些什么了。弥望着的都是这个外表清冷的少年抬起来接住飘落下的竹叶的骨节分明的手、是他被校服掩盖得若隐若现的锁骨、是他侧颜上一抹淡淡的微笑。
修学旅行的那一晚给王耀留下的影响比他想象得深远得多。
他们俩人的关系对于王耀自己来说算得上很好了。因身处异国而一直以来深藏在心底的恐惧，被这个人揪出来一点一点地抹掉。
一开始，王耀是把他当做相当要好的朋友的。但从修学旅行的那晚以后，本田菊入他梦的频率明显高了起来，王耀再傻也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他也只是以淡淡的神色，将所有感情收进了眼底。
他一向能很好掩藏自己的感情，有段时间也想过一辈子不说出口也可以，只要等到时间久了，感情淡了就好。而这种想法，结束于曾经某次和本田菊的闲聊。
“其实您偶尔会给我一种很特殊的感受。”
“什么？”王耀扬眉。本田菊沉吟半晌，回答他。
“唔……大概就是仙人一样的……存在。”
王耀脸上的讶然没收住，本田菊见状赶紧摆了摆手:“不，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您偶尔站在一旁不说话，神色淡然，就像独立于尘世一样……给我很圣洁、一尘不染而无欲无求的感觉呢。”
王耀不由得笑出声。
“无欲无求？”
本田菊似乎也有些窘迫，耳尖稍微红了红。
“我也不知道这个形容词是否……”
“不过呢，很多仙人是有欲有求的啊。”王耀打断他的话，慢慢道。
“他们心系凡间，贪恋红尘。无论是怎样的神明，似乎都会‘堕落’进爱的深渊。”
“说起来，一直觉得这种情况很奇怪呢。”本田菊偏过头去看窗外斜飘着的霏霏细雨，“大家做人的时候都想成为神仙，成为神仙以后又开始贪恋红尘。”
“不奇怪。人都是这样的。”王耀回应着。“虽然听着很荒诞，但细想下来也确实没问题。”
“人难道不是从来都心系的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吗？”
后来也有人戏谑王耀为仙人，尤其是毕业了步入社会以后。因为远观他，仿佛就真的是无欲无求的修道人。还在念书时考好了不见太高兴，考差了不见太难过，心上人也看不出来，朋友也就和本田菊走得稍近。虽然真正和王耀相处起来会觉得很舒服，但也总有种没能接触到他真心的感觉。
『佛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王耀从不是仙人型的人，他想即使他去修仙法也得不了道，因为他断不了红尘，放不下牵挂。
他无意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在说完以后也带给了自己长久的沉默。心系得不到的东西是人之常情，而本田菊就是他的求不得。
本田菊没有问王耀口中的红尘牵挂是什么，可能认为无非就是亲朋好友。于是他不甚介意，拉着王耀讨论起了别的事。
“听说中国的熊猫非常可爱，真的好想去见一见。”
“嗯……是的。在四川成都，我家乡，以后你要是想来，就联系我好了。”不过，可别对动物园里的熊猫们抱太大希望就好。想到以前去动物园见到的脏兮兮、毫无可爱之感的熊猫，王耀在心底悄悄翻了个白眼。
“真的吗！那就……那就说好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来中国……”
“嗯，要是能来就好了。”王耀稍微平复一下心绪，垂眼四扫，漫不经心状道。“毕竟……我已经做决定，还是回国内上大学了。”说罢，他又望着本田菊，“等毕业一别之后，我们可能就很难再相见了。”
这个问题迟早都要讲出来的。
王耀隐隐感觉得出来本田菊希望自己留下，但是自己并没有这个想法。他的确舍不得本田菊，但也更希望回到生养自己十几年的土地。
本田菊脸色确实不好看，苍白得不行。但是他又很快点了点头。“您想怎么做都是您的自由。”
王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托起腮帮又望向窗外的雨。他的未来，也许注定没有本田菊了。
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那一幕，仍旧像是昨日发生的一样，而每每又都会由这个场景切至本田菊月下竹林里的身影。他无意接住了被吹落下的竹叶，面容又是欣喜又是温柔。王耀盯着那样的本田菊，一直盯得他转过来望着自己。
然后梦乍醒，只剩大汗淋漓。
3.
“所以……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想来道个歉。”本田菊低着眼，也没敢看王耀。“我那个时候……真的没有想到那里面……”他咬了咬牙，闭着眼说着:“所以那个时候，我所说的话，我所做的事，和您的……都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来说，也太晚了。”过了一会儿，王耀才轻声回答他。
“所以才真的很对不起。”本田菊又低下了头。“……那个时候没有明白您的心意，做错了一些事，一定让您误会了……”
“……可就为了这种事，有必要专程跑过来？”
王耀用着不在意的语气说着“这件事”，来平定微微抽痛的内心。本田菊只闷声接了一句“嗯”，沉默半晌后继续说着。
“我总觉得，这件事非常重要。哪怕对您来说已经不必在乎了，但是……但是我还是想把这件事说清楚……”
他向来沉稳，何至于今日这样磕磕巴巴？想来刺激确实太大，一时没能受住。也对，谁能知道自己的好友对自己怀有别他的心思，还能镇定自若地饮下他所倒的这杯茶？
“你还是别说了。”王耀看着本田菊，而对方似乎也没料到王耀突然这么说，迷茫着抬眼看王耀，正好撞进对方眼底。“什么？”
“我说，你，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王耀叹口气，摇了摇头。“你也不要勉强自己，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看这么多年，我不是什么都没对你做，还是这么过过来了吗？”
本田菊怔了好一会儿，才咀嚼出王耀话里是什么意思。
“不、不！不是您的问题！是我……是……”他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王耀见状也不在意，站起身对他道:“今天雨大，天寒，你在这儿留一晚上吧，明天再走。”
不去等本田菊一定会有的拒绝，他进了一间空房，开始收拾。
4.
本田菊发觉不对的那天，暴雨的天气预报刚刚弹进了手机的通知栏。
彼时王耀的死讯传来也没有多久，他只记得自己崩溃地独自在房间里痛哭出声，酒水一瓶瓶灌下去，醉醒后的世界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也许是本田菊的执念太深，不知道打动了哪位天神，应许了他“想要再见王耀”的心愿，让他回到了那个夏天刚开始的时候。
他是欣喜若狂的，近乎当即就买了去往中国的机票，寻找王耀曾经的住所，却扑了个空。他恍惚好久，才想起来王耀早就搬离这个地方了。然而上次来中国见王耀，也只记得这个地方。
他又突然想起了王耀的弟弟给自己发来葬礼请柬时附上的地址，似乎离王耀的现在住所不远，而自己内心也隐隐有一个猜测，于是多方打听，到了这片竹林里等着王耀。
他想改变的，到最后一切也确实被他扭转了许多。平安度过了王耀死去的那一天，他本松了口气，但却在那个夏天结束的时候，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无论如何，结局始终如一。
他似乎听到回应他心愿的天神在笑。
『你说你只是想再见他一面的，所以没有给你改变未来的权利噢。现在，见到他以后，让你最后悔的这件事，原封不动地进行下去吧。』
这无疑是对本田菊最大的嘲讽。
这是他经历过的第几个夏天？本田菊已模模糊糊记不清楚了。但现在度过的这个夏天，本田菊有了更重要的发现。
不停挣扎于现实的牢笼。本田菊在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夏天的起点后，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些什么，大概又只是单纯的收拾。也许还能翻出什么和王耀相关的东西呢？
年少时的这份暗恋从未被真正意义上的说出口，似乎和着王耀说自己毕业后会回国的那天的雨一同化去了，又似乎在上次中国一游时的那件事里被擦除得一干二净。但在听闻对方死讯的那一刻，他发现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漫无目的的东翻西翻，居然真的被本田菊翻出了一个古物。
——那是很久之前，本田菊应了王耀的邀约，去中国看熊猫的时候得来的东西，带回来之后没多久就不见了，他还着急了很久，发了好一通脾气。本田菊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眼前就浮现出了收到这个玩偶时的场景。
他们已经把王耀家住地区的名胜风景逛了个遍，走前的一天晚上，王耀把熊猫的玩偶塞到了本田菊手中，笑眯眯的。
“你很喜欢熊猫吧？这个送给你，就当是你来这儿做客的礼物了。”
玩偶很可爱，毛色黑白分明，眼珠漆黑，反着客厅里的灯光，尤如两粒明珠。熊猫的小爪子捏上去也很软，本田菊感到自己的心都被萌化了，欣喜道谢:“实在是感激不尽！”
“嗯……不用了不用了。只是说……”王耀迟疑了一会儿，慢慢道:“你看了之后……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对方就冲自己挥了挥手，进了自己的房间，却又有些像是在逃避什么。本田菊心里疑惑，但也只顾进了王耀为自己腾出来的房间。
这个玩偶被本田菊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行李箱，到最后随着他一同飞跃过日本海，去了另外一个国家。
次日清晨，太阳还不大，王耀拉上本田菊到家周围散步。这让本田菊想到了多年以前的修学旅行。那个晚上真好啊，静谧的竹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并肩走着说很多话。
“对了，我们这边有个地方也有一片竹林，要不要和我去看看？”
“……竹林！那就麻烦您带路了！”
“你很喜欢竹林？哎，我也是，甚至打算以后一定要住到竹林里。”
本田菊闻言又莞尔:“好啊，那在下以后来拜访您的时候就可以欣赏到您家附近竹林的美景了。”
“也只是想想而已啰……我觉得他们不会同意的……”
王耀和他闲聊着，脚下东拐西绕，不多时就来到一座山下。这座山取了一个专门的名字，镶刻在山脚的一个假石上，似乎是作为了一个游玩的地方，还修了登山的台阶，而王耀却只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拐去。
又走了一些时候的路，便到了一片竹林。竹林非常大，而且相当安静，似乎没有什么人住在这里。本田菊赞叹几声，和王耀一起漫步在这片竹林里。
“……说起来，今天似乎是要下雨吧？挺好的，雨过后会长很多竹笋起来，很有生机。”
“嗯，不过既然要下雨，看来得赶紧回去呢。真遗憾，只能欣赏到此了。”
“这样啊……那这么说的话，我又不喜欢雨了。”
这句话有点稍微的，暧昧了。啊——不对，朋友之间说这种话也是很正常的。本田菊想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
“嗯……就是觉得您说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闻言，王耀却笑了:“我哪有那么多想法……直观感受罢了。但是你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理解为『雨带来生，也带来死』吧。”
“死……？”
这个字眼让本田菊稍稍有些不舒服，他不太明白王耀为什么会讲到这些。不仅是跨度大，而且总感觉是在暗示什么。
……说起来，从昨天起，王耀就怪怪的。
本田菊皱眉，想要停下脚步好好问一问对方，却发现对方已不在身侧。回头一看，他早停在了数步外。
“菊确实是要回去了吧？”王耀的眼眸里沉着深渊，“……没有了吗？”
“……？您指什么？”
“就……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了吗？”
“……您是说……”本田菊眉心一跳，差点就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心思。
王耀深吸一口气，眼神幽深望着他:“……关于……喜欢，真的不准备说吗？一定要我亲口提出来？”
他……发现了？
本田菊的心漏了一拍，随后一颗心如同被卡西莫多疯狂敲响的钟一般不停震颤。他的身子也开始颤栗，手心里沁出了冰冷的汗水。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天空一道炸雷，随后就是噼里啪啦的雨点落了下来。
带来生，带来死。这样的暗恋，是时候挑明了。也许关系会彻底结束吧？
王耀是在暗示这个？
那不就意味着，王耀已经给出自己的答案了吗？
雨点落下来，淋湿了他们俩的衣服。本田菊感到了彻骨的寒冷，颤栗得越发厉害。
“你不知道？你还说你不知道？”王耀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总夹着些冰冷。他看了本田菊一眼，缓缓走上前。本田菊见此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王耀看见了，似乎更恼怒了。
“你是在故意耍我吗？”
“我没有！”
“那你自己觉得恶心吗？关于，这种感情。”
王耀的问题让本田菊身子又抖了抖，甚至埋下了头去。怎么说？对不起，我的感情很恶心，不应该对您抱有这种想法？
王耀快步走上前来，长发已紧紧贴在了脸颊上。他拽住了本田菊的手臂，眼神锋利如刀。
“本田菊，看着我。”
“说实话——你有什么样的感觉？”
你有什么样的感觉？
本田菊，你有什么样的感觉？他也问着自己。
雨水毫不留情地敲在身上，有些疼了。
本田菊恍惚回忆着，他和王耀似乎一起度过了很多个意义不寻常的雨天。总会有什么在雨水的伴奏下发生，又总会有什么在雨停时结束。
是该结束的。
是不应该肖想的。
本田菊，你在期待什么呢？
听到这句话，你又有什么样的感觉？
长久的沉默里，本田菊只缓缓道出一句:“我觉得……您肯定也有您的想法，也许您的想法的确会让我很难受，但我还是……”
“我的想法？”
话未说完，便被王耀冷笑着打断。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想一些荒唐的东西？你无非就是觉得我在想这种事！”
只听他话音落下，本田菊就被他一拉，踉跄地栽了过去。头磕在了对方的胸膛上，并算不得痛。他感觉到王耀的手移到了他脸颊上，随后将他的脸托了起来，再接着就感觉到了王耀重重压下来的唇。
本田菊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激烈地挣扎了起来。王耀只是轻轻碰了碰，因此很容易地就被推开。本田菊抬眼看他，眼眶里流动着落下的雨水。
“您一定要……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
本田菊眼神呆滞，低声喃喃着，王耀也意识到自己做了过分的事，垂眸道:“……抱歉。”
雨仍淅淅沥沥下着。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对不起。这份感情，很恶心。对不起。”本田菊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耀君，我们以后……”
“还是不要来往了吧。”
胸腔里跳动的东西剧烈抽痛着。本田菊的身体已经冻得麻木了，于是他只能机械地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地方。
此后一别，再无相见。
这段并不愉快的记忆直到今日还非常清晰，仿佛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一样。本田菊叹口气，轻轻抚摸着这个玩偶。带回来之后就不见了，当时太难过没有注意，久了就根本找不着了，没想到现在却无意翻了出来。
正惆怅着，他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王耀在当时的反应……也太大了，好像他才是被伤到心的那一个。而且，他说过的那么多似乎在暗示什么的话，到底是指什么呢？
手指轻轻划过玩偶的皮毛，他发觉指尖下有什么东西挺硌手。稍微捏了捏，里面发出了并非棉花而像是纸张才能发出的声音。
这个玩偶有古怪！
本田菊心里没由来地慌张起来，颤着手去摸拉链，然后拉开，伸进二指，将里面的东西拈了出来。
——是一个有些陈旧的信封。
他拆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纸将其展开。入目就是日文，确实是王耀的字迹。而开始阅读信件的本田菊，在渐渐意识到这封信的意义时，眼眶微酸。
——这是一封彻头彻尾的情书。
里面洋洋洒洒写了很多东西，都是写的王耀对于自己的爱慕之情。他们是理科生，但王耀偶尔会文绉绉地说几句文艺的话，让本田菊吐槽过不止一次也许选错科了。但是这封情书所展现的所有文句，承载的所有情感，恐怕更是倾尽了王耀所有的文采笔墨。
视线扫过一行行书写规整的日文，他瞧见最后一段忽然变成了行书体的汉字。
毕业后他学习了中文，但是这几个字稍微有些复杂，不过好在以前王耀曾很细致地为他讲解过这几句话中一些生僻字的原文，理解起来倒是不困难。
『你曾说我是仙人，我也曾说我放不下红尘。而我现在则想认真告诉你——我不肯脱离的红尘，我所怨憎的未来，是因为你。我的爱别离，我的求不得，全是你。』
本田菊的手轻轻抖了抖，那张陈旧的信纸就从指尖滑落下来。如同当年王耀吻过来时身边落下的雨，如同他曾被重重砸进泥里的一颗真心，一切的一切，此刻全落了地。
脸上湿漉漉的，有风吹来，便感到了凉意。本田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的眼泪已经落下了。
而意识到此后，他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在这封迟来很多年的情书前痛哭流涕。
5.
“耀君。”
是夜，本田菊走到了门口，望着在院子里坐着赏月的那个人。这么久了，他还是有这个习惯。本田菊正感慨着，王耀便转过头来看他。两人之间静默一会儿，王耀还是拍了拍身侧，“你要愿意的话，就过来吧。”
本田菊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像过去总是做的那样。
“为什么还不睡？”
“睡不着。心里有事，放不下。”
既然决定要把心意坦诚，那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他事阻挡了它。本田菊很清楚，过了这么多年，王耀也许早就对他没了感情，但是，这也只能怪自己太不细心。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是无法挽回的，但还是……得把事情说出口。
王耀身子微僵，声音低沉:“……你非得提那件事吗？”
本田菊坚定地点了点头，“非提不可。”
“……”
“耀君，没记错的话，您当时是吻了我的，对吧。”他料想王耀也不会回应他，便又继续道:“我不认为这件事可以这么一笔带过。虽然，虽然现在您可能不再……但是，我觉得，我来要个补偿，也无可厚非？”
“所以说，冒犯了——”
“什么补——”
两句话同时响起，又同时戛然而止。
夏夜里的蝉声很吵闹。本田菊稍微坐起了身，闭着眼吻上了王耀。王耀愣住了，却看着今晚温柔似水的月华尽数倾泻在了本田菊周身，万千星辉似乎也落在了他的眼睫上。这副模样，和记忆里朦胧的、那个修学旅行夜晚中沐浴在满月光辉里的本田菊重合了。
本田菊突然睁开了眼，于是王耀所有的不甘和悔恨都化进了他的夜色的瞳里。是旧时的一双眼，如微波荡漾，清澈如昔。他眼中驻着的皎白月光亦是曾入王耀清梦里的那副模样，一时间迷了他的心，盈满了他的眼。他的长相思，他的爱别离，他的求不得，他的困扰不悟，他的魂牵梦萦，此刻都有了解答。
而本田菊也在这一瞬明白了一切。他心里是欣喜的，但又为无法改变的未来而惆怅。即使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拯救自己和拯救王耀只能选择一个，即使互通心意也只会在这个夏天结束后又回到起点，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既然如此，仍然要执迷不悟地继续吗？
本田菊已做出了选择。
6.
雨又下了起来，红衣的青年撑着伞穿过竹林，在竹林的那一头，另一个青年正等待着什么。竹叶摩擦着，摇曳出微弱的音色，仿佛是在嘲笑着谁的无知和可悲。
继续哭泣吧，继续挣扎吧，在这无尽的夏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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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企划的一宣稿子，拉低全员水平的人就是我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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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
①卡西莫多:出自雨果著《巴黎圣母院》，圣母院的敲钟人
②耀总的情书里写的『所怨憎的未来』是指他没有本田菊的未来。文里已经修改过这里，应该比原来容易看懂了。
③雨与生、死的关系这里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雨让很多生物得到生长（如王耀随口提到的竹笋），但也扼杀了很多生命（请联想暴雨引发洪水之类的灾害）。
第二层意思是雨间接让王耀对菊的感情发酵，而雨又带走了菊（下雨天时提到了毕业回国，以及菊说要下雨了不能多停留，让耀想到了对方要回国了）。而且他隐隐有感觉，如果在这个时候提出情书的事，他们的关系就会在这场雨里彻底死掉。
这里的隐喻太深了可能看不懂我道歉！！！
还有哪里不懂的可以提出来我解释一下或者看第二遍就应该能懂了（你想多了没人愿意二刷你这篇烂文的
最后再次拉低大家水平很抱歉！！！(つд⊂)
